6
三人陪着白奶奶呆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，白奶奶说乏了，想要休息了。
“行，那您先休息，我们先走了。”
“小寒你留下来，给我念几个故事，最近睡眠不太好。”
宋寒点点头，看着林青青跟在顾兆安身后，一蹦一跳地出了病房。
病房又陷入了安静。
“那婚礼呢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“婚礼我自有打算，他会满意的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去国外，继续留学，然后，可能就长久定居在那边了。”
又是长久的静默。
“好，奶奶支持你。”
宋寒站起身，深深鞠了一躬。
走出医院，宋寒看到顾兆安的车子就停在楼下。
看到宋寒后，顾兆安冲她挥挥手。
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宋寒疑惑：“林青青呢，怎么没见她？”
顾兆安往远处一指：“在那呢，我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。”
宋寒转身看到了街角的林青青，她蹲在路边，隔得很远，可还是让人觉得她委屈巴巴的。
“还是你送她回去吧，这里离家近，我走回去，她一个小姑娘晚上打车也不安全。”
顾兆安心里的不安更重了，他想拉住宋寒的手，可目光触及到远处的林青青，又犹豫了。
“那好，你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夜晚凉风阵阵，顾兆安留给宋寒的，只有扬长而去的车尾气。
顾兆安又是到了大半夜才回来。
宋寒坐在卧室的床上，亮着一盏暖灯，手里翻着一本书。
顾兆安凑过去看了看，是一本关于设计的书。
“这不是你留学时学的东西吗？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些了？”
宋寒继续翻着书：“没什么，就是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翻到了，就顺带看一下。”
顾兆安警铃大作。
“收拾什么东西？”
“我过几天要去甜田家里住几天，你忘了吗？”
顾兆安松了一口气。
“噢，这件事啊。”
气氛出气的安静。
“对了，你最后跟白奶奶说了什么啊？”
宋寒依旧没有抬头看他，只是淡淡地说：“讲了个童话故事，后来奶奶睡着了，我就下来了。”
顾兆安打开衣柜，这才发现空了一大半。
现在衣柜里，除了宋寒的一套衣服，其他全是顾兆安的。
“怎么收拾了这么多？”
“要住好几天呢，多收拾几件衣服，省的到时候再回来找。”
在衣柜的角落里，顾兆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盒子。
他拿起来，打开，里面是一块老旧怀表。
“这个你还留着啊？”
宋寒皱着眉看过去。
这块怀表是顾兆安送她的第一份礼物。
“没想到你竟然保存的这么好，当年我省吃俭用给你买了这个怀表，你还心疼了我好久呢，还说以后把这块表走哪带哪，就算死了也要用这块表陪葬。”
宋寒苦涩笑笑：“是吗？”
顾兆安又去了卫生间，他发现洗漱台只剩下了自己的东西。
“杨甜田不给你准备洗漱的东西吗？怎么这些东西也要收拾啊？”
“毕竟是新家，我怕没有准备，自己备着总是好的。”
顾兆安觉得有点奇怪，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。
几天前的那种不安又涌上心头。
顾兆安给杨甜田发消息问：“小寒是不是要去你那里住？”
“对啊，我搬了新家，怎么了？”
“哦，没事。”
确认完，顾兆安将目光转回洗漱台。
一套孤零零的洗漱用品。
他不喜欢这种感觉，就好像是宋寒在一步步剥离自己的生活。
可是他和宋寒都要结婚了，不是吗？
顾兆安尝试说服自己。
“对了小寒，你什么时候搬去杨甜田家？”
“明天。”

3
林青青刚一落座，就伸手指着桌子上的礼盒，眼睛亮亮的。
“这个项链是我昨晚和顾总一起挑的！”
宋寒瞟了一眼顾兆安，这才发现他在盯着林青青，眼底笑意弥漫，目光温柔。
林青青又对着宋寒说：“宋姐，你千万别怪顾总，他昨晚为了你们的婚礼忙到很晚，还好我陪着，要不然他可能连水都顾不上喝。”
这话是对宋寒说的，可林青青却看着顾兆安，眼神嗔怪。
顾兆安摸了一把林青青的头发。
“行行行，多亏了你。”
一张餐桌上，宋寒仿佛透明的局外人，话都插不上一句。
她苦笑了一瞬，又很快收起情绪。
“我吃好了，你们继续吃吧，有点事要先出门一趟。”
顾兆安终于将目光转回宋寒身上。
“行，路上小心。”
宋寒站起身，低头却看到顾兆安的西装内领口，开了一条一厘米左右的缝。
她愣了一瞬，很快又收回目光，走到玄关拿了外套就出门了。
关上门前，宋寒还能听到屋里两人的谈话声。
宋寒约了好闺蜜杨甜田一起去婚纱店。
两人从小就是好朋友，宋寒父母没去世时两家还有商业合作，后来两个人一起去留学，到现在关系越来越好。
顾兆安挑的是一家很有名的婚纱店。
店铺坐落在江边，店内装潢华贵。
宋寒和甜田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，所以两人踏进店里时，经理就迎了上来。
“二位是来挑婚纱的吗？是谁要结婚啊？”
宋寒摇摇头。
“我们是来看前几天顾兆安顾先生选中的那套婚纱的。”
“请问您是？”
宋寒亮出手上的戒指和手机里的照片。
“我就是顾先生的未婚妻，今天来是想试一下婚纱。”
经理确认过后，满脸笑容。
“是宋女士啊，您跟我来吧。”
杨甜田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宋寒的袖子。
“怎么了甜田？”
“顾兆安。”
顺着甜田指的方向，宋寒终于看到了。
在婚纱店的斜对面，有一条商业街，顾兆安就在那，身边跟着林青青。
顾兆安手上提着大包小包，林青青抱着奶茶，对顾兆安甜腻腻地笑。
宋寒只看了几秒钟，就转身进试衣间了。
杨甜田跟在她身后。
宋寒并没有去试那套婚纱，她只是和杨甜田呆了一会儿，出来时，递给了经理一份数据。
“麻烦您按照这个数据再把衣服改一下吧。”
经理仔细对着数据看了半天，又将目光转移到宋寒身上。
“这个，宋小姐，这个数据不是您的吧，这样改的话可能不适配您的身材啊，而且这和顾先生给我们的数据不一样。”
“就是我的，你放心改吧，他给的那份是我大学时期的，现在我都毕业好多年了。”
经理恍然大悟。
“原来如此啊，二位竟然还是从校园时期走来的，真的是很让人羡慕啊。”
宋寒浅浅笑着，目光却转向了斜对面的商业街。
那里已经没有顾兆安的身影了。
临走前，宋寒又嘱咐经理。
“对了，别跟我先生说起这件事，他是个要面子的，如果知道自己记错的我的尺码，心里会难受的。”
“哎，好，您放心吧宋小姐，男人嘛，我懂的。”
两人走出婚纱店，杨甜田非要拉着宋寒也去商业街逛逛。
“你哪来的那份数据啊？”
“半年前，顾兆安公司办晚会，他让我帮林青青做一套礼服。”
“啊——？”
杨甜田声音吵得宋寒脑壳疼。
“你小点声。”
“他让你给他的秘书做衣服？他怎么有脸的啊？”
宋寒无奈笑了笑。
她还记得，当时因为这件事还和顾兆安吵了一架。
只不过，最终还是以她妥协了为结局。

1
宋寒又收到了教授的邮件。
“寒，我已多次邀请你回校深造并留校任职，我真心希望你能再次考虑我的提议，期待收到你的肯定回复。”
类似的邮件已经在邮箱里堆了好几封了。
宋寒转头往卧室门口望去。
走廊一片漆黑，顾兆安还是没有回来。
手机震动了几下，宋寒点开微信，是顾兆安发来的消息。
“亲爱的，我在设计我们婚礼的场地，可能会忙到很晚，你先休息吧。”
宋寒又点开了朋友圈。
不出所料，顾兆安的秘书林青青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。
“忙里偷闲，感谢老板带我出来放松，老板万岁！”
宋寒点开配图，在右下角，一只劲瘦有力的手闯入镜头，手腕上戴着一只劳力士，中指还带着一枚戒指。
宋寒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戒指。
这是他们的订婚戒指。
宋寒苦笑一声，依着惯例给林青青的那条朋友圈点了赞。
反正顾兆安也不会看到，因为林青青那条朋友圈仅宋寒可见。
宋寒看了一眼日历。
距离她和顾兆安结婚还有一个多月。
她又将目光移到了电脑上的那封邮件，看了很久。
最终，她给教授打去了电话。
“谢谢教授，我决定接受您的好意，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国内的事情，我会在一个月后回去，并长久定居在那里。”
教授很高兴，他真的很看好宋寒，可是之前的几封邮件宋寒都没有答应，他以为没有希望了。
这次突如其来的电话，倒是难得的意外之喜了。
挂了电话，宋寒就开始收拾东西了。
行李倒是不着急，可是一些国内项目的交接要抓紧时间了。
就在宋寒忙到有些焦头烂额时，顾兆安的电话打来了。
“喂，小寒。”
“呃——怎么了？”
宋寒因为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，差点发错邮件。
“你在干嘛？怎么听起来感觉吓了一跳？”
“没事，刚刚窗户上趴了一只虫子。”
电话那头的顾兆安低低笑出声。
“怪不得，我还记得你从小最怕虫子了。”
“哈哈，是啊，把我吓得不轻。对了，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？”
“我刚刚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吗？你没回我，我担心你。”
“哦那个啊，看到了，但是有点困，就忘记回……”
宋寒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因为电话那头传来了娇俏的女声。
“顾总你快看，我戴这个头纱好不好看。”
声音甜美，尾音上翘，带着撒娇的意味。
虽然声音很小，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。
顾兆安明显慌了。
“那个小寒，场地设计师喊我了，我得先过去了，先挂了，你早点休息。”
说完，没等宋寒回话，顾兆安就把电话挂断了。
宋寒看着挂断的手机，愣了很久。
最后自嘲一笑，又开始忙着项目交接了。
临近夜半，顾兆安发来了场地设计图和一套婚纱的照片。
宋寒点开大图，能看出顾兆安是很用心的。
可顾兆安身上的那颗心，早就不知道分成了几瓣了。
与此同时，林青青的朋友圈又更新了，还是仅宋寒可见。
“有一天我也会穿上婚纱吧，可我不想要别人，我只想要你。”
配图是带着头纱的林青青，站在玻璃门旁边，笑得很快乐。
玻璃门倒影是一个男人的模糊影子。
应该就是顾兆安了。
而林青青戴的那个头纱，就是顾兆安发来的那套婚纱里，配套的头纱。
宋寒没由来的一阵恶心。

5
顾兆安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了。
“小寒，我听项目部陈经理说，你把手头的工作都交给其他人了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，婚礼接下来的事情我来负责，我可做不到同时兼顾这么多事，他们都是公司的老人了，交给他们我也放心。”
“哦，那就好，我还以为，算了没什么。”
“嗯。”
挂了电话，顾兆安总觉得心里不舒服。
他总觉得宋寒的状态不对，可是宋寒给出的理由又很合理。
顾兆安突然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把。
空气从指缝中逸出，他什么也没抓到。
这感觉就像，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。
宋寒先是打车去了临近郊区的一家孤儿院。
这家孤儿院是宋寒父母还在世时资助的，院长徐叔叔是父亲当年的至交好友。
徐叔叔远远看到宋寒，就开始冲她挥手。
“小寒，你来啦！”
徐叔叔带着宋寒进了孤儿院。
“小顾呢，这次怎么没带他一起来啊？不是快结婚了吗？”
宋寒勉强笑了笑。
“出了点问题，这个婚，可能是结不了了。”
徐叔小心翼翼地问：“怎么了，这是，和小顾吵架了？”
宋寒摇摇头。
“不是的徐叔，是我教授，他给我发了邮件，说希望我回去继续深造，我想了一下，还是想先发展自己。”
“瞎话！我从小看你长大的，发生什么了？”
宋寒无奈，只得把林青青的事情告诉了徐叔。
听完之后，徐叔沉默了很久。
终于，他开口了：“小寒，只要你自己想好了，徐叔就支持你，徐叔希望你幸福。”
从决定离开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掉过的宋寒，此刻因为徐叔的一句话热泪盈眶。
宋寒擦掉眼泪，很用力地点点头。
“嗯！”
徐叔又继续问：“那以后是不是很少回来了？”
“嗯，可能得等一切都安定下来，到时候我会再回来看看大家的。”
告别了徐叔，宋寒又提着水果去了家附近的一个医院。
病房里，头发花白的老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。
“白奶奶，我来看你了。”
老人似有所察，抬起头，看到了走来的宋寒。
“小寒啊，你来啦。”
白奶奶伸手想要摸一摸宋寒的头，宋寒温顺地低下头凑近。
白奶奶是宋寒和顾兆安大学时期认识的，当时两人在逛街，结果走在前面的老人突然就晕倒了，两人赶忙把人送进了医院。
后来得知老人无儿无女，宋寒和顾兆安商量之后，觉得有缘，便打算给老人送终。
这两年，白奶奶身体越来越差，三天两头住院。
宋寒搬了张凳子，坐在床边，白奶奶握住她的手。
“小寒啊，我前几天听小顾说了，你们俩快结婚了是不是。”
宋寒面色尴尬，果然跟长辈解释这些事还是最难开口的。
白奶奶看出宋寒的神色不太对了。
“怎么了这是？”
宋寒刚要开口，病房门就打开了。
林青青提着补品，看到宋寒先是愣了一下，很快又绽起笑容。
“白奶奶你好啊，我和顾总来看你了。”
“宋姐也在啊，真巧。”
林青青身后的顾兆安听到这句话，扒开林青青，看到了宋寒。
“你也来了？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？”
宋寒只说：“突然想起来了，临时起意的事情，想着不用特地通知你了。”
病床上的白奶奶指着林青青问顾兆安：“小顾啊，她是——”
没等顾兆安回答，林青青就先凑到白奶奶面前。
“白奶奶，我是顾总的秘书，您叫我青青就好。”
白奶奶的目光在顾兆安和林青青之间徘徊，心下了然。
她又将目光转向宋寒，似乎在询问。
“是因为这件事吗？”
宋寒扯起嘴角，微不可见地点点头。

4
街道的尽头传来几句喊声。
“宋姐！宋姐！”
宋寒抬头望去，是林青青。
顾兆安站在林青青身边，神色有些尴尬。
倒不是不能搪塞过去，毕竟是老板和秘书，说是出差也很合理。
可问题在于，顾兆安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，而林青青手里全是奶茶和小吃。
实在不像出差，倒像是情侣逛街。
可杨甜田也在场，顾兆安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的。
“我们刚忙完，青青说她饿了，所以来吃点东西。”
杨甜田不屑地“切”了一声。
顾兆安为了缓解尴尬，连忙问：“你们来这里干嘛？”
“来试试婚纱，看看合不合身。”
“你放心吧小寒，绝对合身，都是按你的尺寸改的。”
宋寒点点头。
杨甜田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，拉着宋寒就走。
“行了行了，我们俩也累了，要回去了。”
出租车上，宋寒打开林青青的朋友圈，不出所料。
“感谢老板特意抽出一天时间陪我逛街！没有工作的感觉真爽！”
杨甜田也看到了。
“真有意思，一个搭台一个拆台。”
顾兆安直到深夜才回到家。
宋寒听到了开门声，拿出早就找出来的针线。
宋寒接过顾兆安的外套，目光一垂，却看到早上破口的衣领处，已经被人歪七扭八缝上了。
顾兆安看到她一直在看衣服，也凑过去看了一下。
“哦这个啊，这是青青缝的，她看我衣服破了，就帮我缝了，但是手有点笨。”
宋寒木讷地点点头。
外套覆盖下的手攥紧针，针尖不小心划到手指尖。
刺痛拉回了宋寒的思绪。
“缝的不太好，我帮你拆了重新改一下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这样就挺好的。”
顾兆安从宋寒手里抢过外套，没有顺势挂在玄关衣架，而是直接拿进了卧室。
宋寒印象里的顾兆安是个完美主义者，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形象出现瑕疵的。
可如今，顾兆安却舍不得林青青在他外套上留下的笨拙针脚了。
宋寒看着自己手上的细小伤口，还在往外渗血。
她看向卧室，突然释怀一笑。
“甜田过几天搬新家，她说一个人有点害怕，我过几天收拾行李搬去她那里陪她几天。”
“也行，婚礼前记得回家就行了。”
“对了，你一个人筹办婚礼太忙了，剩下的交给我吧，我也出份力。”
顾兆安抱住宋寒，在她耳边轻声说：“谢谢老婆！”
宋寒推开他。
“好了，我也累了，快休息吧。”
这是这段时间顾兆安第二次觉得宋寒奇怪了。
他很想找宋寒聊聊，可是话还没说出口，手机就响了。
“顾总，我晚饭后在你办公室睡了一会，现在刚醒，公司一个人都没有，还很黑，我好害怕啊顾总！”
林青青嚷的声音很大，即便没开扩音，宋寒也听的清清楚楚。
顾兆安面露难色，看向宋寒。
宋寒摆摆手：“这么晚了，林青青一个人在公司也不安全，你快去看看吧。”
顾兆安如蒙大赦，拿起手机，一边安慰林青青，一边着急忙慌往外赶。
宋寒看着顾兆安出门的背影。
刚刚洗漱，指尖的伤口沾了水，虽然只是一个小伤口，可还是疼的让人恍惚。
顾兆安一整晚都没有回来。
宋寒醒来后，她坐在床边，看着窗户外看了很久。
公司的一些项目基本已经对接完成了，婚礼的事情也有了头绪，只是即将离开，宋寒总想着要和一些人告别。
自己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，父母亲缘淡薄，一直也没有什么走得近的亲戚。
不过离开前，还是有几位长辈需要告别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