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嫂扶着林曦进了屋子，让她在沙发上躺下。

“少奶奶，你休息一会儿，我给你炖了鸡汤，你喝一点。”

张嫂炖的鸡汤很清甜，不过林曦现在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。

她的胃里，基本已经全部被癌细胞占据。

刚喝第二口，林曦就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去了洗手间，再一次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。

鲜血夹杂着鸡汤，全部吐了出来。

到了最后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了，只剩下干呕。

“林曦。”

霍锦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洗手间门外，一脸黑沉地看着她。

“你是不是怀孕了？”

他是看到自己呕吐，以为自己怀孕？

可惜，不是怀孕了才会呕吐。

胃癌也会。

而且即便是霍锦城误会了，以为她怀了孕，他的脸上也看不到半分笑意。

“去打了，”霍锦城说：“凉宝要是知道你怀了孕，抑郁症又会发作了。”

是啊，苏凉就是因为她和霍锦城已经结了婚才会“患上”抑郁症的。

现在如果知道了她怀孕，又要发病了呢。

林曦的电话突然间又响了起来。

还是遗体捐献科的。

她接起。

“您好林小姐，我们这边对您的情况了解了一下，发现您是已婚的状态呀。那您的遗体捐献就得得到丈夫的签字同意才行，不然我们无法接收。”

“必须要他签字？”

“是的，我们已经把同意书发送到您的邮箱里了，您尽快啊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林曦挂了电话。

霍锦城有些不耐烦：“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？赶紧去把孩子打了。”

“听到了。”

“那你快点，今天就去，别耽误。”

“嗯。”

霍锦城说完就走了。

林曦去了一趟书房，从邮箱里下载了那份遗体捐献同意书。

去找霍锦城。

“人工流产需要孩子爸爸签字的，你签一下吧。”

霍锦城看都没看，直接提起笔在家属那一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好了，赶紧去。”

林曦苦笑了一下：“你都不看一下内容吗？”

霍锦城烦躁不已：“不就是人工流产同意书么，有什么可看的。”

“每一项手术，都有死亡的风险，人工流产也是。”

霍锦城嗤笑了一声：“林曦，你最近怎么总是喜欢把死字挂在嘴边？”

因为我真的快死了啊。

就剩下两天了。

“别矫情了，赶紧去。”

“阿城，你能......送送我吗？”

“我没空，我一会儿要陪凉宝去买衣服，她刚搬过来，没有换洗的。”

“哦。”

霍锦城终于看了她一眼：“你要是早一点这么听话就好了，也不至于淋一夜雨。”

林曦退了出来。

叫了个快递，把签好字的文件寄给了遗体捐献科。

回到屋里的时候，正好看到霍锦城跟苏凉正坐在餐厅里吃饭。

苏凉坐着，张嘴，等霍锦城把粥喂进她的嘴里。

看到林曦的时候，苏凉装作慌张的样子，连忙推开了霍锦城的手：“林曦姐，你回来了。”

霍锦城皱眉：“不是让你去医院吗？怎么没去？”

“这就去了。”

林曦转身出了门。

身后，传来苏凉的声音：“锦城，林曦姐生的什么病啊？”

“没事，小感冒。”

“你快去送送她呀，一个人去医院多可怜。”

霍锦城的声音格外温柔：“自己还病着呢，你担心别人做什么？乖，先把这碗粥喝了，不然我不安心。”

林曦站在门边，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。

她说：“不用送了，我自己打车去。”

苏凉立马推开了霍锦城给她喂粥的手，心急道：“这怎么能行呢，被别人看到了，肯定会说我是第三者插足的。不行，锦城你必须去送林曦姐。”

“好好好，你别着急，我去送，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好休养，知道吗？”
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
霍锦城依依不舍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，这才黑着脸走了过来，冷声道：“走吧。”

林曦想拒绝。

但是一想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坐他的车了，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。

一路上，霍锦城把车开的十分暴躁。

好几次，林曦都快要被甩飞出去。

要不是有安全带勒着，她整个人根本没办法固定在座椅上。

不知是晕车还是胃癌，她偏头又吐了。

霍锦城也在这时接了个电话。

他明显暴怒起来：“你们不要轻举妄动，我马上就到！”

林曦问他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霍锦城冷冷瞥了她一眼，目光里像是淬着毒，“等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




第二天早上，她是从马桶边醒来的。

这几天因为病情越来越重，她的精神也时好时坏，有时候会突然痛晕过去失去意识。

她只记得昨天疯狂吐了好多血，把马桶都染了个通红。

她按下抽水阀门，看着那些浓稠的红色液体全部被冲走。

门铃突然响起。

难道是霍锦城回来了？

林曦赶紧收拾了一下残局，漱了口，擦干净了卫生间地板上零星的血点，这才去开门。

“阿城......”

可是门外的不是霍锦城，是苏凉。

苏凉已经换上了一身奢牌的衣服，妆容精致，发型完美，气色看起来很健康，一点都不像是刚闹完自杀的抑郁症患者。

她唇边含着一抹笑，跟她打招呼：“林小姐，你好，我是苏凉。”

林曦不知道苏凉为什么突然来，但还是纠正她：“苏秘书，你应该称呼我为霍太太。”

苏凉满不在乎地哼笑了一声：“你都快死了，以后霍太太这个位置迟早换人做，坚守着这个称呼还有意义吗？”

“有，”林曦重重点头：“在你面前，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的。”

苏凉轻蔑的嗤笑：“林小姐，不如你现在对我好点，毕竟以后这个房子我才是女主人，我或许会大发善心，允许你的牌位放在杂物间里，偶尔家里有剩下的烂水果，也可以拿去给你供奉一下。”

林曦的目光下滑，落在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。

那里只有一块女士手表和一串佛珠，压根就没有伤！

林曦记得，就在上个星期，她就闹过一次自杀，不过那一次不是跳楼，而是割腕！

她还记得那张皮肉外翻鲜血直流的图片，这才短短几天功夫，居然就能这么光滑细腻，一点痕迹都不留？

“你割腕的伤呢？”

“哈哈，割腕？那么疼，还会留疤，我才不会割腕呢。”

林曦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：“你的抑郁症......是假的？！你骗了霍锦城？”

苏凉笑的更开怀了，“只要他信了不就好了？男人，如果知道有个女人为了他患上抑郁症，他的自尊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，对我也就会越愧疚。每次只要我一装着发病，他就会担心我，挂念我，抛下一切来陪着我......”

“苏凉！”林曦愤恨不已：“利用欺骗来博取男人的爱，拆散他的家庭，你还有羞耻心吗？”

苏凉像是看手下败将一样看着她：“林曦，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？”

她微微扯开自己的领口，让林曦看到她脖子上暧昧的印记。

“......这样的印子，我全身上下，满都是。”

她上前一步，抓住了林曦的手就往那个印子上放：“要看看吗？胸前，小腹，脚背，还有我的......”

她故意靠近林曦的耳旁，说出了那些令人难以说出口的私密部位。

“想看哪一处？嗯？林小姐，你说啊，我都可以给你看，让你看看锦城有多爱我，在我身上有多疯狂......”

林曦用力想把手抽回来，可是苏凉拉的紧紧的。

突然间，她脸上的表情从戏谑得意变成了惊恐柔弱。

林曦的手，也被她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

苏凉大哭出声：“霍太太，求求你放开我，我真的会死的......”

“凉宝！！！”

一阵冷风袭来，林曦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。

她整个人向后飞去，后背重重撞在了客厅的茶几上，然后滚落在地。

剧烈的疼痛让她偏头吐出了一口鲜血。

可是一抬头，只能看到霍锦城如珍似宝地把苏凉抱在怀里，心疼的询问：“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？”

苏凉带着哭腔紧紧抱住了霍锦城：“锦城，我好害怕......”

“别怕，我来了，我在。”

“嗯嗯，有你在我身边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
霍锦城把她打横抱起，直接越过还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曦，去了卧室。

他们的主卧。

然后，重重关上了门。

隔着一堵墙，还是能听到霍锦城自责心痛的话语：“你不在家里好好休息，来这里干什么？我都跟你说了，她最近脾气古怪，暴躁易怒，你现在精神状态又不好，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，你让我怎么办？”

“呜呜呜，除了来找你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......”

林曦苦笑了一下，用手背抹掉了唇角的血迹，缓缓爬了起来，靠在沙发上休息。

因为化疗的缘故，她越来越虚弱了。

现在，连坐上沙发都有点费劲。

霍锦城出来的时候，看到的就是林曦拼命往沙发上挣扎的一幕。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冷冷问道：“装够了吗？”




霍锦城开车载着她去了市郊一个偏僻的烂尾楼。

杂草丛生，荒无一人。

林曦被霍锦城拉着，快速往烂尾楼里面走。

但是她如今的身体已经有些跟不上这样的速度了，她艰难地蹒跚着，大口大口的呼吸。

霍锦城像是没看到一样，只是焦急的往前走。

终于，他停了下来。

林曦抬起头，看到了被捆着双手悬挂在房顶上的苏凉。

她大哭出声：“锦城，救我......”

“凉宝！”霍锦城痛彻心扉，试图安抚着她：“别怕，我来了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，霍总果然如同外界传言一样，是个爱妻如命的情种。”

四五个绑匪走了出来，笑呵呵的问道：“钱带来了吗？”

霍锦城冷声说道：“这么短的时间，我哪儿去给你凑五百万？”

“那就是没得谈喽？行，那我这就割断绳子，让霍太太摔成一摊肉泥......”

“等等！”

霍锦城拉着林曦的手臂，把她重重甩了出去。

“我用她换。”

绑匪皱眉：“霍总开什么玩笑？觉得我们傻？”

霍锦城说：“她全身上下的器官，都卖了，估计不止五百万了。”

林曦跌坐在地上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霍锦城。

霍锦城的所有目光却都在苏凉身上。

他继续说道：“你们就算拿到了五百万，在国内恐怕也不敢花吧？警方会追查。与其这样，还不如你们把她带去缅北，一个健康的年轻女人的器官，绝对不便宜。对你们来说，那边更安全。”

绑匪们互相对视了一眼，似乎被霍锦城说动了。

绑架勒索，这么大的金额，警方肯定会到处搜捕，他们得躲躲藏藏的过日子。

还不如带着一个活人去缅北，等卖掉了器官，他们能在东南亚快活一辈子！

苏凉还在哭：“锦城，我的手好痛......”

霍锦城催促绑匪：“赶紧把我太太放了！”

绑匪们兵分两路，两个人来按住了林曦，另外两个去割断了绳子。

苏凉从高空坠落，霍锦城快速跑了过去，稳稳把她接在怀里。

“别怕，我来了。”

“锦城，呜呜呜，我就知道你回来救我的。”

另一边，林曦被两个男人毫不怜惜地拖走了。

她挣扎着大哭：“你们被他骗了，我才是霍太太！”

绑匪们哈哈大笑：“你是霍太太？H市谁不知道霍总爱妻如命啊，你要是霍太太，他能把你给我们，让我们去卖器官？”

林曦的心骤然间冷了下去。

爱妻如命？

那是以前的霍锦城了，现在的他，早就变了一个人。

楼下传来警笛声。

很快，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就包围了整栋烂尾楼。

绑匪们知道自己被算计了，大骂道：“姓霍的，你暗算我们！”

霍锦城已经抱着苏凉，退回了武警身后。

武警冲绑匪们喊话：“放了人质，可以从宽处理！”

在警方的重重包围下，绑匪无处可逃，只能束手就擒。

林曦被救了下来。

路过霍锦城身边的时候，他跟她说道：“我早就报警了，知道你不会有事，我才把你交换出去的。”

林曦冷笑：“那如果警方来迟一步呢？又或者，绑匪们狗急跳墙，直接把我从楼上扔下去了呢？”

霍锦城皱眉：“没有发生过的事，你现在说有什么意义吗？”

“是啊，没有意义了。”

林曦苦笑了一下，什么都没有说。

霍锦城抱着苏凉，又提醒了她一遍：“记得去医院，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完。”

他又在提醒她，要去打胎。

林曦点了点头：“放心吧，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。”

作为人质，警方找来了一个女警照顾她。

女警跟她说：“我们先送你医院，做一个全面检查，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。”

林曦笑了笑，说好。

可是到达医院的时候，林曦说：“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，谢谢你。”

女警有些不放心：“我陪你做完检查再走吧。”

“不用了，我没什么不舒服的，我就去找医生拿点感冒药就行了，你们公务应该也很忙的，你快回去吧，不用陪着我。”

女警点头：“那好吧，后续你有什么不舒服的，可以联系我。”

“好的，谢谢。”

看着女警匆匆离开的背影，林曦笑了一下。

然后转身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
那栋大楼的牌匾上写着：遗体捐献科。

她把手机彻底关机，取出电话卡，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
做完这一切后，她深吸了一口气，走进了面前的大楼里。

从今天起，霍锦城再也找不到林曦了。




林曦淡淡的把手机收了起来，平静地说：“没什么。”

她转身要走。

霍锦城却追了上来，拦住她的去路：“你说清楚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要遗体捐赠？你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要遗体捐赠呢？”

林曦抬起眼，看着他：“我快死了，行不行？”

霍锦城的眼神顺便变得愤怒凉薄：“你又没得抑郁症，你怎么会死？”

“会死的病又不是只有抑郁症！”

“你顶多就是个小感冒，别搞得好像得了绝症一样。”

林曦心里一阵刺痛。

她努力敛住眉目，不让眼泪滴下来。

“是，我就是小感冒，”她说：“是我一个朋友，最近去了遗体捐赠科上班，我去给她送个东西。”

霍锦城：“你哪个朋友？”

“你不认识。”

“锦城——”

苏凉在叫他。

霍锦城赶紧跑回去了：“怎么了凉宝？”

“我好疼，呜呜呜......”

“谁让你割腕的，我去拿医药箱给你包扎一下。”

“嗯，那你快点回来，我看不到你心里就很慌。”

“好，我快去快回，嗯？”

霍锦城再一次走出卧室取医药箱的时候，皱着眉看了一眼林曦：“你怎么还没走？等会儿凉宝听到你的声音，又要发病了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跟她过不去。

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
林曦走出别墅的时候，霍锦城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。

一把伞都没给她。

林曦只穿着单薄的睡衣，被雨水淋了个透彻。

直到保姆张嫂提着新买的菜回来。

“少奶奶！您怎么在外面淋雨啊！少爷呢！”

张嫂扔下菜，拉着她就要进屋。

“我没事，张嫂。”

“淋雨会着凉的！会生病！”

生病吗？

还有三天，她就要遗体捐献了，还在乎着凉吗？

“少奶奶，您是不是跟少爷吵架了啊？这次又是因为那个苏秘书吗？”

林曦笑了笑，安慰她：“没有，我跟霍锦城......挺好的。”

“可是你的脸色不对，而且你一直是叫他阿城的，现在都开始连名带姓叫他了。少奶奶，要不要我汇报给老爷和太太，让他们出面跟少爷谈谈？他们还是很喜欢你的，肯定会帮你。”

林曦拦住了她：“不用惊动爸妈了，我就是很喜欢淋雨的感觉，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雨。”

今天的雨，是霍锦城让她淋的。

他让她清醒一点。

林曦笑了，这么多年来，她从来没有今天这么清醒过。

清醒的知道，霍锦城不爱她了。

过往的爱和呵护，终于跟这场雨一样，下过了，终究会干涸的。

“张嫂，以后你对苏凉恭敬一些，讨好一些，不要惹她生气，不然霍锦城肯定会迁怒于你。”

张嫂愣住了：“少奶奶，你要跟少爷离婚吗？”

她摇了摇头：“不。”

离婚的多麻烦啊。

三天后，霍锦城就会变成丧偶。

可以直接取苏凉进门了。

她只是担心张嫂。

张嫂在这个家里五年了，她一直把张嫂当成长辈一样尊重，张嫂对她也会想女儿一样照顾，只是偶尔会唠叨。

她怕自己走后，苏凉连张嫂也容不下。

林曦在雨中站了一天，天黑的时候，霍锦城终于开了门。

林曦早已经体力不支倒在了大雨里。

浑身湿透，全都泥土。

张嫂吓了一跳，飞奔出来：“少奶奶晕倒了！少爷你快送少奶奶去医院啊！”

霍锦城举着一把伞，走到了林曦身旁，用鞋尖踢了踢她：“别装了，淋了一会儿雨而已，赶紧起来，去给凉宝收拾一间客房出来。”

张嫂摸了一下林曦的手臂和额头，惊呼了一声：“怎么这么烫？！她发烧了！”

霍锦城还是不信，又加重了力道踢了踢：“病了就回去吃点药，躺在地上等我抱你吗？”

张嫂心疼她，声音都带着哭腔：“少爷，少奶奶已经晕过去了！”

林曦被小腿上尖锐的刺痛惊醒的。

她虚弱的睁开眼睛，映入眼帘的就是霍锦城脚上那双皮鞋。

这双皮鞋是还是她送给霍锦城的。

鳄鱼皮。

但现在，他穿着这双鞋，毫无怜惜地踢踩着她的小腿。

林曦艰难地撑起身子，但是却支撑不住自己。

是张嫂把她抱在怀里，用自己的身体撑着她：“少奶奶你醒了就好，吓死我了。”

霍锦城说：“我早知道你是装的，你是不是以为得病了就能得到我的怜惜？林曦，别耍这些小伎俩了，凉宝是真的病，跟你这种装病可不一样。”

林曦月苦笑了一下。

她是装病的，苏凉是真病了？

这个世界倒反天罡竟然倒反天罡到了这个地步？
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她说，“以后不会再装病了。”




霍锦城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。

他捏着手机好一会儿，最终还是接了起来：“凉宝，怎么了？”

凉宝。

听到这个称呼，林曦正在撕油条的手微微顿住。

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，霍锦城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。

“......我虽然淋了雨，但是没感冒，放心吧。”

“......好，听你的，我这就去换干衣服。”

“......你不用担心我，我没在的时候，照顾好自己，嗯？”

“......你要是喜欢吃这家的油条，以后我每天去给你买。”

林曦突然觉得，手上的油条也变成了苦的。

等霍锦城挂了电话，他的脸色又从春风和煦恢复了黑沉一片。

他沉声说道：“昨晚苏凉又发病了，你应该知道，一到阴雨天气，她就会发病。”

林曦问：“这家的油条，你买了两份是吗？”

怪不得已经冷透了。

原来是先去送给苏凉，然后才拿回家里来的。

霍锦城没有否认。

林曦淡淡问了一句：“苏凉还好吗？”

这一次，霍锦城开了口：“我赶去的及时，没出大事，但是她精神状态很不稳定，随时都有可能发病。”

“所以，以后你也要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，是吗？”

“......嗯。”

林曦问道：“霍锦城，你是医生吗？你能治她的抑郁症？”

霍锦城也来了火：“我都跟你说过无数次了！她得抑郁症都是因为我娶了你！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！”

“那我呢？我是你妻子，你对我的责任呢？”

霍锦城用一种十分不可理喻的眼光看着她：“你是健康人，她是病人，你怎么能和她比？”

健康？

“健康也是有错的，是吗？”

“林曦，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？”

“我怎么样？”

“冷漠，自私，见死不救，蛇蝎心肠！”

林曦冷冷看着他，深吸了一口气：“如果我也不健康了呢？”

霍锦城蹙眉：“你怎么不健康了？跟我吵架这不是还中期十足的吗？”

林曦笑了，她低下头，闭了闭眼睛。

一口浊气，终于缓缓从胸腔里吐了出去。

霍锦城说：“林曦，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了，我昨晚只是去救她一命，仅此而已。“

林曦微微笑了一下，然后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：“你救她一命，需要接吻吗？”

霍锦城像是被戳到了痛处，突然爆发了：“她那个时候是在犯病，而且就站在楼顶边缘，如果我拒绝她的话，玩万一她情绪崩溃跳下去怎么办？！”

林曦也跟着站了起来：“可你明明已经抱住她了不是吗！你完全可以把她从边缘拖下来！为什么还要接吻？！”

霍锦城冷冷说道：“林曦，你简直不可理喻！”

他走了。

重重摔上了门。

整个屋子都被震得嗡嗡作响。

而林曦此时只能感觉到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
她冲去了洗手间，吐了个昏天黑地。

看着马桶里鲜红的血色，林曦苦笑了一下。

胃癌晚期。

她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了。

这期间她无数次去医院检查、化疗，头发疯狂脱落，明显稀疏了好多。

可他的丈夫——

一点都没发现。